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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维，著名诗人、小说家、中国文人书画倡导者。江西南昌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南昌文人书画院院长，出版长篇小说、诗集《海昏：王的自述》、《他风景》等13部，获中国作家协会第八届庄重文文学奖、出席第46届贝尔格莱德国际作家会议。国画作品被多家报刊杂志选载，与陆健、雁西、张况并称为中国诗坛四公子。现居江西南昌。
呼吸
无边的暮色从何而起？是大地的心脏
还是天空的高处。飞鸟敛迹，航班延迟
仿佛出自苍茫的恐惧
由白转黑的布匹，包裏着城市的躯体
就像一次不动声色的谋杀。每个人都是活尸
潜在暮色里的霾，已把我们一网打尽
如同报纸上的铅字，被东家出卖
又收入财主囊中，而将剩下来的力气缚鸡
西山在阴影下陷落了，城市被雾霾越埋越深
沉沦的肺，如何拯救虚弱的呼吸
2017.1.4.
哑巴
我用沉黙，拒绝合唱
不管是金色的庆典，还是黑暗的死亡
在众声喧哗里，我宁愿是一个哑巴
蹲在街边，哑巴卖刀，
用刀斩钉截铁
一个哑巴什么也不用说，他的态度如此迥异
不抄袭他人的咳嗽，也不复制
上帝的声音
他无语。他的话在钢铁的锋芒上炸裂
2017.1.15.
画梦
我想用一支毛笔
蘸着干干净净的水，在素静的宣纸上画幅画
我会一改往昔的潦草，一笔笔都画出虔诚
我想画出心，画出梦境里的雪山
还有攀登上雪山之巅的人
看他成功，看他笑了，看他变为山顶上的更高峰
让后人来攀登，看他变成
与我不同的，变为梦想里的人
等到我的笔干了，画也就从纸上消失
好像我根本就没画过，梦境也没有在眼前出现
我知道我做了什么，而上帝，他来过
20l7，1，23，
不安之书
写诗就是替人类赎罪，替我赎罪。
再也没什么好责备的了，
众生都畏惧于你，老虎也避居绝地。
草木偷生，鸡犬苟活于世，惟你独大，立地成佛。
遇鬼杀鬼，见佛杀佛，不疯不成魔。
写诗就是建内心的寺院，在悬崖盖教堂，
给人类一处最后的避难所，让不安的灵魂归位。
你发迹了，竭泽而鱼，河道挤满了跑车，
又把公司开到月球上去了。
村庄徒有其名，城市徒有其表，你徒有其财， r> 我是最不安的。你还在办夜校，给处女补心经，
在裸体上夜饮，到乳房上安插探子，
又去下半身办画展，让银行飞上天。
反恐士兵在弹药中集合，罗盘都瞄准了祖先，
飞车一发动，都不知姓名，我就岂止是不安了
写诗也就变成了自慰，一夜三醒，
把睡不着的不安，写成了罪己书。
20l7，2,7,
元宵记
去寒山出家，会冷得受不了
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吃不消遍山松果
还是掉头回来，半道遇上打劫的
落下一只鞋，算是对绿林赞助
你仍得去新府路上班，穿过班马线
哈口气试一下手气，别给汽车碾着
麻雀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
告诉同伴伙食不错。上班的院子
是个大户，长工都打着偷懒主意
女佣挂蚊帐假寐，我就打道回府
过二大爷生活
张家兄弟挑衅了庄主，逃得比谁都狠
剩下老夫，独自收拾残局
露一手花拳，把城管扁出三条街
还不报出自家姓名，等着去派出所按手印
公差挨了元宵的揍，迅速滚成汤圆
沙井老乡在肉馅里找到一颗门牙
20l7，2,10
恶棍
老杨不做英雄已经多年了
在威虎山烤火，又到夹皮沟会乡亲
日子过得落花流水，比谁都快活
栾平下山去了，到牡丹江倒卖土产
南昌也能收到快递，就是价格不菲
我想打探一把枪的江湖下落
老杨洗手之前，是否一甩袖子就能一枪打俩
八大金刚可不是省油的灯，也跟着起哄
我从小是给京剧骗的，老王没事来上两口
更是病得不轻，牙齿都烫金了
还一个劲地冒泡，那管烟枪
上头留着雪山的霜痕
和好汉的唾沫。栾平攥着总是不肯撒手
说脊梁骨嵌着一粒子弹，是它射的
死活要用来报仇。座山雕在一株松树里
熬得油尽灯枯，被樵夫当干柴劈了
轮到俺穿上行头，披挂停当，手挥长鞭
驱着那瞧不见的马儿，打虎上山
好歹也是反派眼里的一条恶棍
20l7，2,10
驱魔师
站在光明里，阴影出自我们的身体
每一个光明的人，都有一个黑色的孩子
那些代表太阳的人，往往是黑暗的父亲
原谅我，道破了这一事实
请承认那些阴影，乃出自你我身体
请领走黑暗吧，那些代表大阳的人
我会为你焚化纸钱，把它送走，如同驱魔人
你得对黑暗负责，必须把它领走
20l7，2,18
遗忘
不必担心被遗忘，我们是从遗忘别人开始的
那些如花似玉的名字也会衰败
何况你我，一些微不足道的埃尘，
大地终将收回所有足迹，只有天空会留下星辰
它俯视众生，仿佛神的眼睛，一眨就是千年
那些后代子孙，都是以遗忘为代价剩余的财产
如同祖先的泪水，在故土上盈光闪闪
20l7，2,22
感恩
不要什么头衔了，再多的头衔
只能给我增添负担，人生是一路减法的过程
在没有归零以前，我只需要个人的尊严
有些头衔只会玷污清名
还有一些如同绑架，使你失去更多
尽管我所获甚少，对世人无害，像蝼蚁一样活着
尽管我如此卑微，葡匐于大地
而山川草木 已足以让我感恩
20l7，2,24
不要轻易说出悲伤
好好活着，不要轻易说出悲伤
如此浮华之世，悲伤是很奢侈的
好好珍惜平淡生活，守住自己的身体
不要把它交给凶手
好好看住小小的快乐，不要让它变为指缝流沙
好好看着我，爱你的眼神一刻也没有变过
20l7，2,24
你的背后总有一颗等待枪决的子弹
你我都是怕死之辈，不必硬充好汉
一个美女, 三瓶啤酒, 就能把你放倒
更别说坐老虎凳, 灌辣椒水，把你倒吊三天三夜
为了一条狗命，你啥都会招出来，再充当卧底
回到人群里混，多么卑微啊
你本是刽子手打出去，又退回枪膛的一颗子弹
我一眼就能窥破，你我都是无能之辈
我比你稍好一点的是，我代表人民
你的背后总有一颗等待枪决的子弹
20l7，2,24
边界
我们都走在通往渺小的路上
与伟大背道而驰，像渐行渐远的背影
越缩越小，就要消失于地平线
众生仿佛都要被一只神的巨手抹去了
不会有来生的，也没有进入天堂的可能
我真想停下脚步，高喊一声:站住
是的，请停一停，看看身后吧
落日挂在燃烧的天边，都在对我们表示吃惊
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像青草在大路上腐烂
不能这样接受灭亡的r> 我是最不安的。你还在办夜校，给处女补心经，
在裸体上夜饮，到乳房上安插探子，
又去下半身办画展，让银行飞上天。
反恐士兵在弹药中集合，罗盘都瞄准了祖先，
飞车一发动，都不知姓名，我就岂止是不安了
写诗也就变成了自慰，一夜三醒，
把睡不着的不安，写成了罪己书。
20l7，2,7,
元宵记
去寒山出家，会冷得受不了
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吃不消遍山松果
还是掉头回来，半道遇上打劫的
落下一只鞋，算是对绿林赞助
你仍得去新府路上班，穿过班马线
哈口气试一下手气，别给汽车碾着
麻雀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
告诉同伴伙食不错。上班的院子
是个大户，长工都打着偷懒主意
女佣挂蚊帐假寐，我就打道回府
过二大爷生活
张家兄弟挑衅了庄主，逃得比谁都狠
剩下老夫，独自收拾残局
露一手花拳，把城管扁出三条街
还不报出自家姓名，等着去派出所按手印
公差挨了元宵的揍，迅速滚成汤圆
沙井老乡在肉馅里找到一颗门牙
20l7，2,10
恶棍
老杨不做英雄已经多年了
在威虎山烤火，又到夹皮沟会乡亲
日子过得落花流水，比谁都快活
栾平下山去了，到牡丹江倒卖土产
南昌也能收到快递，就是价格不菲
我想打探一把枪的江湖下落
老杨洗手之前，是否一甩袖子就能一枪打俩
八大金刚可不是省油的灯，也跟着起哄
我从小是给京剧骗的，老王没事来上两口
更是病得不轻，牙齿都烫金了
还一个劲地冒泡，那管烟枪
上头留着雪山的霜痕
和好汉的唾沫。栾平攥着总是不肯撒手
说脊梁骨嵌着一粒子弹，是它射的
死活要用来报仇。座山雕在一株松树里
熬得油尽灯枯，被樵夫当干柴劈了
轮到俺穿上行头，披挂停当，手挥长鞭
驱着那瞧不见的马儿，打虎上山
好歹也是反派眼里的一条恶棍
20l7，2,10
驱魔师
站在光明里，阴影出自我们的身体
每一个光明的人，都有一个黑色的孩子
那些代表太阳的人，往往是黑暗的父亲
原谅我，道破了这一事实
请承认那些阴影，乃出自你我身体
请领走黑暗吧，那些代表大阳的人
我会为你焚化纸钱，把它送走，如同驱魔人
你得对黑暗负责，必须把它领走
20l7，2,18
遗忘
不必担心被遗忘，我们是从遗忘别人开始的
那些如花似玉的名字也会衰败
何况你我，一些微不足道的埃尘，
大地终将收回所有足迹，只有天空会留下星辰
它俯视众生，仿佛神的眼睛，一眨就是千年
那些后代子孙，都是以遗忘为代价剩余的财产
如同祖先的泪水，在故土上盈光闪闪
20l7，2,22
感恩
不要什么头衔了，再多的头衔
只能给我增添负担，人生是一路减法的过程
在没有归零以前，我只需要个人的尊严
有些头衔只会玷污清名
还有一些如同绑架，使你失去更多
尽管我所获甚少，对世人无害，像蝼蚁一样活着
尽管我如此卑微，葡匐于大地
而山川草木 已足以让我感恩
20l7，2,24
不要轻易说出悲伤
好好活着，不要轻易说出悲伤
如此浮华之世，悲伤是很奢侈的
好好珍惜平淡生活，守住自己的身体
不要把它交给凶手
好好看住小小的快乐，不要让它变为指缝流沙
好好看着我，爱你的眼神一刻也没有变过
20l7，2,24
你的背后总有一颗等待枪决的子弹
你我都是怕死之辈，不必硬充好汉
一个美女, 三瓶啤酒, 就能把你放倒
更别说坐老虎凳, 灌辣椒水，把你倒吊三天三夜
为了一条狗命，你啥都会招出来，再充当卧底
回到人群里混，多么卑微啊
你本是刽子手打出去，又退回枪膛的一颗子弹
我一眼就能窥破，你我都是无能之辈
我比你稍好一点的是，我代表人民
你的背后总有一颗等待枪决的子弹
20l7，2,24
边界
我们都走在通往渺小的路上
与伟大背道而驰，像渐行渐远的背影
越缩越小，就要消失于地平线
众生仿佛都要被一只神的巨手抹去了
不会有来生的，也没有进入天堂的可能
我真想停下脚步，高喊一声:站住
是的，请停一停，看看身后吧
落日挂在燃烧的天边，都在对我们表示吃惊
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像青草在大路上腐烂
不能这样接受灭亡的驱遣
请停下来就地安营扎寨，与草木为伍
与虫鸟为伴，与山川共老
不要走得太远，不要走出众生的边界
2017.2.28.
隔代之敌
我只能在文字中像国王一样
热爱每一寸河山和人民，在诗篇中
留下对于女人的赞美和情话，在四尺丹青里
画下樱桃与红颜，我爱也爱不完
那以钢枪铁戟打落朝廷的一江春水
用词的身体缠绵锦绣罗帐的一对巨乳之冠
仿佛我有百万兵马与无限江山
那个戴银质面具的耶路撒冷忧伤与高傲的王啊!
我仿佛是你隔代的敌人
2017.3,1,
一个词
不，我不会说，好
只会说，还不够好
是的，一切都还没到说好的时候
你又何必急于要我说出，那么多的缺陷
像豁牙的嘴巴，只会喊出空洞与不满
而我怎能罔顾左右
蒙住眼睛来赞美一个个谎言
不。我只能把好，藏在心间
这本是一个极其普通的词
却要我像武士一样，用性命来守卫
2017.3,2
恍若无名
我的名字，放在哪儿也不配
它只宜放在我身上
如果把它和名人放在一起，它恍若无名
使名人的名字也变得尴尬起来
如果把它放在花瓶里，它会枯萎，或者夺瓶而出
像一支逃逸的木剑，扰乱少女春情
如果把它放到通讯录里，它是沉默寡言的
仿佛一个答非所问老人，对世界保持着某种拘谨
你打十次电话，他也一声不吭
如果把它放在电视里，它会左右为难
弄不好把电视砸了，拒绝在里面混，主持人也没面子
如果让它写在签名薄上，它既笨拙又别扭
简直与来宾格格不入，恨不得抬腿走人
如果把它跟许多鲜花放在一起，它会羞怯的，
并且躲得很远，仿佛一个沉缅暗恋的处男
如果把它放在档案里，它不承认强加于身的一袋垃圾
更与那些官印不同戴天，弄不要就要拚命
如果它出现在史书上，完全与我无关
一个误打误撞的莽夫，怎么会想青史留名
就像憋急了，误进了女厕所之门
墙外顿起一片捉奸的声音，还不赶紧闪人
我的名字，放在哪儿也不配
它只宜放在我的口袋里，你叫它时，就嗯一声
2017.3,4
夜行者
我是不屑于廉价赞美的，也不屑于鄙视
想当我的敌人，你也不配
我内心没有怨恨，只觉得对自己还不够狠
我宽恕你们，上帝的羔羊啊
那个热心为你扎牢羊圈的人，夜半会引狼入室
你可要小心，不必期待猎人的许诺
他与豺狼合谋已经多年，我是不屑于轻易与谁为伍的
一个黑夜的独行者，知道黑暗之深
2017.3,4
不幸
死掉的，是一堆头衔
与职务之便，死神并没有为他的头衔
开方便之门
仿佛他从没活过
他的肉身在头衔中迷失，生前就已死掉
这不为所知的不幸，笼罩了他的一生
世人所悲悼的也是一堆头衔
让他的不幸在死后延续，这样的事
经常发生，而不为人所察
没有比这更大的不幸
2017.3,6
过去的诗人
过去的诗人，短命而风流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处闲笔
把八万里的才情，夹在裤档里
他的坐骑，堪比绵延不绝的江山
夜夜对着月亮叫喊，将一管尺八的洞箫
发射成飞天，把间谍卫星都干下来了
他还趴在马上自命不凡
到处找好汉拼酒，让流氓揍个半死
回家又遭媳妇痛扁
剩下的离婚，落花流水
好处都掉入奸夫的钱包，他只抱着断简残篇
等待后世来考证，掉起半死不活的书袋
---原来是个死鬼
2017,3,8,
搬运
如果你仅仅是个诗人，还是不够的
这个世界需要人手来搬运，你得下点力气
许多好事情，一车皮的鲜花
都等着大伙儿来装卸，用不着词语
它就在那儿美好着，它认出了你
看你浑身上下，都是闲劲
它需要你出点汗，喘息一下
这就是生活要我们付出的
你不能只会耍嘴皮子，仿佛是个旁观者
快乐要你搬回家去，它是重的
而痛苦需要减轻，你要它搬出去，扔得很远
2017,3,12,
合掌
作为一个经常婉拒聚会和饭局的人
我将抱残守缺，对一枚汉印越陷越深
远方好汉行色匆忙，像一伙飘来飘去的积雨云
打翻了酒桌，又向远方而去
恕我已闭关修行，不能叨陪以待
北方山头好汉立林，正盘算的残酒，所剩无几
南方的头陀也在梅关剪径，行路之难
当不是自今而始的，且各自珍重，好自为之
那些带艺投师的高徒，恕老夫不予接纳
俺两手空空，一记耳光，岂有什么货色可传
恕俺愚钝，有类无教，合掌不言
各路好汉的大道，早就可以通天，请自便
2017,3,18,
刺客
我们内心都揣着刀剑，可对恶徒横行
又袖手旁观，好像那些刀剑已经沦为废铁
总盼着别人出拳，自己心安理得
我们的内心已缴械多年，早已被恶所训化
路见不平，早就习惯噤若寒蝉，束手无策
我们一再逼到绝路，无处可逃，大侠早就绝迹
在官家卖身为奴，典当了惟一兵器
在小区做保安，打磕睡度日，睁只眼闭只眼
坏事仿佛眨眼就能过去，而遍行的恶徒啊
已经欺辱到了母亲，我再怯弱
也要拆骨为剑，以图穷的胆，去测量恶的深渊
2017,3,25，
余烬
当我老得不能再老了，世上的事
好像什么也干不动了，天下的路再多
哪儿也走不了
我知道我还有一件事可以做
请让我坐在山坡上，看一轮老太阳
缓慢地朝西山平静沉落，而我并非是它
剩下的余烬
2017,3,26，
灵魂
我是凡人，我也很怕死
一想到妖魔鬼怪，也会胆战心惊
一想到不可知的一切，也会十分茫然
可我有良知啊，有做人的底限
我不会做令内心羞惭的事情，
我不会去写
令我羞悔难当的诗文。
所有文字啊，都长着一颗灵魂
你怎么写，它就是你自身
2017,3,26，
软肋
过去的人，一身都是软的
只有刀是硬的
我是说古代武士
他们穿着宽大的袖袍
好像里面装着天下
现在的人，一身都是硬的
只有骨是软的
我是说一些书生
他们西装革履
好像准备随时登堂入室
去朝拜靠山
2017,3,29
逆风
风很大，把我的头发从头顶竖起来
我逆风而行，陡觉自己拨高半尺
也似一个魅伟好汉，就差一把刀
和胡乱裹着的行囊了。这么说，风大一点
没有关系，它吹不掉俺一根毫毛
吹不少俺一厘钱，倒令我陡生久违的豪情
仿佛闯荡半世，终于有了骄傲
逆风行走，我俨然是条好汉
风吹不断我的腰板，我内心的刀正在风中打磨
发出霹雳的声响，要破空而出，给我壮胆
2017,3,31
业余
写小说是上班的业余，写诗是写小说的业余
画画是写诗的业余，我是上帝在对付天上的乱云
和地上的脏土之间的业余
一切
都没有什么好夸耀的，我谨在诸神业余的间歇里
忙着，乐此不疲
2017.3,31.
剑士
在我没死掉之前，你不必因爱我而发疯
我们还有的是时间，把爱温习一遍又一遍
古老的动作花样翻新，不死鸟在飞翔中转身
草庐里添一把柴薪，水就沸然
你品茗的样子婉如细雪，一堆绸缎覆盖投影
去夏的蝉声响于颈背的窗帘
我就要下山而去，投剑至府深如海的后院
我就要远行，你自将新茗品完
余下的香气如剑士的遗赠，我就要走了
世上还有太多的空间要义气填补
2017.4. 5
借口
海有时是枯燥的，说单调也不为过
它的魅力更多来自于想象
一个老渔夫的海，就是一只饭碗
还得端得小心。一条轮船的海，就是运输
与跑长途的卡车没啥两样
一艘航母的海，就厉害了，它镇压了波涛
又被波涛梱绑着，它的自由不如一只麻雀
俺的海，就是脱下鞋，干脆把裤衩也脱了
还有什么能比海
具备更好的湿身借口
2017.4.7-10,
清场
十几年前，我花十块钱
登上了天安门，我没学伟人那样招手
因为下面根本没有仰望你的人
来去的是游客，便衣，三轮车和小商贩
我在城楼上转了转，觉得空空如也
只有靠在红木头柱子上拍了一张照片
立马就下来了
我知道即使每天花一百块钱
登上天安门十次，你也是个草民
如果有大人物登临，就得把你清场
2017.4.7
老之将至
如果不照镜子，我又怎会发现
一根根白发，像未经预报的雪
开始下了，镜子向我告密，而在别人眼里
这已经公开，哪怕剃光头也没辙，老之将至
接下来：发疏，齿落，皱纹加深，记忆衰退
我得想好一些事，直到把它想透
然后把它逐渐忘掉，即使多么于心不忍
也要先期别过，我要开始反复抚摸
我所珍视的光阴，它是有质感的
像一件绸衫，我不仅穿在身上
它贴着肉，每一寸都是真的，但必须知道了
早晚都得脱下，你得有所坦然
镜子啊，它把真相出卖给我，你再美
再英俊，又将如何?何况我如此平常
混迹于众生，它还是将我暴露
我能否将镜子掩藏，像遮住人类的伤口
可这徒劳的举动又能改变什么
2017.4.12,
羽
大神关羽，拥有不死之魂与不死之灵
他的刀因此长耀，令月色俯首于大地
他的美髯因而如旗
令大风成为其仪仗，他的赤面
因而红似紫铜
令下山的太阳跌跌撞撞，像个酒坛
他的凤眼，令多少美人渴望获其青睐
他就是不肯睁眼，除非是怒视强手
而我，乃羽之末代弟子，禀大神精义
以浩气打扫世界
2017.4.17,
我的眼里储藏着海
我的眼里储藏着海
我一辈子什么也不做
就打算为干旱的地方而流泪
尽管我的泪水对世界无济于事
解决不了任何纠纷
但起码不会添乱
我的眼泪是留给荒漠的最后的水
是对大海迁入沙漠的最小贡献
2017.5，9，
修远
总是在这样写着画着，越写越感到悠远无尽
越画越觉得什么是修远
在一张纸上可以直抵天边，天边又是空白
又得再写再画，一笔下去，纸是那么深远
写再多的字，画再多的画
仿佛只是在减少，写和画是以减少的方式
给世界增添一笔的，而我正在以增加的方式
给世界减负
2017.5，11，
画
画画就是把人物从纸里抠出来，整个过程
就是造物，就是无中生有，就是虚生万象
风景为视觉而存在，风景为物而存在
而一支笔也能把它打乱，这若在人间
就是一场地震，幸好是在纸上
就是在一张纸上，我也不能让地震发生
也不能稀里糊塗倒一座房子，失踪一个人
也不能不给人世作个交代就拂袖而过
仿佛人脑是一张白纸，在失忆中变成白痴
那么，就让我来画吧，画风景，画山，画房子
画人，那么多孩子从埋没中显影出来
那么多抓着铅笔和书本的小手，令人心疼
画画就是把他们从纸里抠出来，像迟到的拯救
整个过程，就是造物，就是无中生有
就是万象虚生。我的手颤抖着
抓着画笔，坐在画前画不下去，人已泣不成声
2017.5，12，
庭院
我想找一个广大的庭院
在一个宁静之夜，到月光下走走
北有祁连山，南有昆仑，中庭有天空的明月
没有比青海更广大的庭院，没有比茶卡
更安宁的夜晚，我可以独自漫步
想一些比较远的事情
我可以佯装是走在万古之夜
让那些不屑于山川草木与月亮的人看看
我仍在远距离的地方走着，我还能离他们远些
甚至更远，回归亘古的大静
我内心忽然变得柔软
想给远方的朋友打个电话
说一说久存的羞愧，或者想对月亮
代一些人说一声抱歉
真的，我在如此广大的庭院漫步，心生敬畏
这久违的感觉，仿佛是青海对我私下的馈赠
2017，6，9，夜于青海茶卡
骑手
好骑手和马是一体的
没有多余的赘肉，甚至十几斤的马鞍
也是多余。好骑手用身体感知马的肌肉
他是速度的组成部分，把速度减到最轻
他就是经过我眼前的一道闪电
好骑手从马背上下来
他的魂仍在马上，仿佛马的身体里
藏着的一个人
2017，6，9，青海乌兰县可可镇
好山河
过去的山河
多半是用来看的
有的人为它写诗
借此扬名
走到哪，都不愁酒喝
有的人为它一挥丹青
装裱好了，掛在别墅
就坐在下面品茶
有的人为它什么也不说
就把头颅抛了
现在的山河
多半是用来开发的
有的人把动物捉进城
关进公园
有的人把它当野味吃了
有的人炸它采矿
有的人把它圈起来收钱
有的人把山珍挖光了
就锯木材
有的人挖沙
有的人把鱼虾捕干净了
就拼命排污水
未来的山河
会是怎么样的
连想也不敢多想
2017年6月28日
码头
江湖那么大
有的人一跪一拜地行走
码头没拜一半，人就玩完了
我是不拜码头的，江湖再大
也比不过老夫一双布鞋
码头再多，老夫的布鞋
也不搭理它
老夫走到哪，脚上的鞋就是
自个儿的码头
别的码头对俺无效
老夫脚不大，41码
支撑自己足矣
2017年7月4日
快意帖
好地方，宜于兄弟们雄据
哪怕盘一处客栈，也可以让豪杰落脚
把朴刀搁门后，壁厨可安置一副上好行头
都是胡乱的玩主，好山河可供
各自忙活，跑马一生都是江山如画
大屁股大奶的妞，就是报国寺了
且栓上俺的那匹踏月白马
撩帐驻扎，可令俺放下身段的都是菩萨
何况秀色可餐，好汉个个横刀立马
请恕老夫先下手了
快活事，须有情人来做的
此生拼杀已了，烽火也在刀尖上熄灭
剩下的，是留一些残卷，让后生去读
2017年7月6日
敦煌
画留下了，名已不存
逝者总比生者神秘
浩荡风沙掩盖了多少珍迹
为隐士匿名
大好河山，收藏多少豪杰
都闭口不言
荒草野径，埋伏过多少寺院
有多少高僧大德述而不著
有多少天机秘而不传
我只是过路人
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弯刀
立地也不能成佛的秃子
徒作了远至的拜谒
空负了大好经卷
2017年7月10日
日落大道
太阳落下来，正好被一条柏油马路接住
天上的直升飞机就撒手不管了
警车鸣着笛把它押到日落广场
纪念碑见滚来足球，便踢了一脚
落日飞进了超市
所有的货架都乱了，晚风骑着共享单车
在橱窗上经过，两个警察掏枪堵住了电梯
抢匪劫持落日打算飞走
被一个菜鸟新手压瘪了，他的车头挂满蛋黄
像只受伤的怪兽，广场上推过一副担架
上面躺着静谧的黄昏，新月在给它吊点滴
2017年7月12日
松散
世人太容易遗忘，去年写得风起云涌
只剩下天上的一行，还有什么值得幻想
老雕哑口无言，蹲在岩石上撒尿
嫖遍天下的猛志，也化作熄火的丹药
独自怜悯一炉灰烬，抱着痰盂苦笑
你昨夜干得再猛，也是老虎的情人
龙精虎髓，都是上乘的料
饿了，照样将你充饥，不留一根骨头
对镜自画，再添一笔，就到了中秋
一块饼里储满火药，滕王阁就登上月亮了
江里跑的，尽是开宝马的刀鱼
赤条条，窜至秋水广场，一闪即逝
我一伸手，捞到一把裙子，丝绞的带子
松散如预设的套
2017年9月5日
迟复为歉
不必耽心，一切都好得很
我也好着呢，身上的病，都是小病
虽然也屡受磨折，乏力，记忆衰退，头晕
这与久坐少动有关，尽管我一直在步行
没学开车，少乘公交，不打的士
可上班和写作时间都坐着，还追美剧
近期被一金发大波妞迷得老眼昏花
厕所里读诗，偶尔遭灵感夹击一下
一卷卫生纸变为史诗，下手也真狠
这些积习恐怕难改，甜食少吃
中秋的月饼只能看看，闻着桂花的香气
活着如此之美，沙井的鸡毛小店
也有财神一路罩着，我有菩萨护佑
日日心安，无关乎浮生若梦
至于少年旧事，章江壮游，亦堪笑谈
我是闲散惯了的，又多慵懒，不要怪我
你要我得空，且书一纸，真是迟复为歉
2017年9月19日
喜雨帖
干旱已久，从来没觉得雨水的声音这么动听
像一种古老的乐器，在睡梦中来临
天亮了，我仍不愿醒来
我喜欢这雨水之声，仿佛拨动了秋天的大琴
在梦的圆形大厅里，我是个沉迷音乐的听众
好像回到了太初，神在安抚着受惊的灵魂
别害怕，你一直在大地的摇篮里，
睡吧，什么也不会发生
万物正为你祈福，诸神奏响了梵音
此今有幸，从雨水中听出了上天的真言
2017年9月20日
戏子
一副锦绣皮囊，上帝又能借你用多久
一出戏，百出戏，还是
台上风流，台下速朽，你还没有把它勘透
还在前湖吊嗓子，后海舞水袖，惊动了老首长
被罚站一下午，吃胖大海压惊
画扇面道歉，终归不敢把自个当霸王
别姬又将如何?即便千百回，也是气短
也是把一匹马推下水，转身就上岸
生怕湿了鞋子。毕竟你是旱鸭子，
离开戏台，就找不着北。一口唾沫
也能把汝淹死。一把方天画戟，仅能叉烧饼
两手捋过胡须以后，也不知往哪搁
捧夜壸就打哆嗦，你再咳下去
就是一腔血，台也塌了半边，守夜人
碰上孤坟鬼影，细打听，戏园昨晚客满
来的票友，都是西山的狐仙
2017年10月6日
闯江湖
没有比江湖更近的地方
它就在你家厨房，砧板菜刀一响
江湖就开始激荡起来，大酒上桌
河流也很难安份
你又如何守得住自己
说是眨眼失身，不如说换了个人
给一根鸡毛，你能当令箭
发你一杆老枪，就能率领三军
把西山拿下，坐拥绿林，用疝气压寨
跟天下孬种拜把子，自称是大爷
一顿胡吃海喝，就使你功成名就
又被老婆一掌扇回贫农
要投靠农会，交五分钱会费，请领导作主
混了大半辈子，发现自个还是怂人
2017年9月5日
深情史
情深敌不过一粒米，不能疗饥
不能摆平开庭就能洞察的破事，击鼓鸣冤
我还是望梅止渴，把饭馆的伙计打发了
揣一袖暗器，去席殊书屋升堂，把一嘴废话
钉到书背上，此事不打折
白蛇的肚子里藏着一颗老灵魂，食堂伙食里
躲着书生，借鹤飞来的女信史目不识丁
你写诗也白搭，不如磨一袋细面实惠
私奔道上万一踩响地雷，就投万安而去
也不失为好计。若想万全，跪下便可拜天地
省却多少繁冗手续，如果风
真要将感情撕破，那得打多少补丁
汪山土库得放多少炮仗，你还要投奔怒海
逃避背后一枪，三根排骨扎栅栏
挡住密集的子弹，让娘子先走，你还死挺着
来日的事，她又嫁人了，几床铺板
都是蚊虫的血和一片盟山
2017年10月12日
生米镇
早该收手了，风景何其妖娆
仙人指路，你不好意思向两岸下手
再施一些粉黛，雷峰塔也就倒掉
西山众神纷飞而去，没留一点痕迹
傍晚的云，也不知带向何处，遗下的寺庙
承包给生米镇，一个厨子荣升主持
用词太狠，砧板上青菜也见血
桃木剑可以裁虹剪霓，生米煮成熟饭
一半自己填肚子，另一半施舍，我好静
僧人扫落叶，一院深秋的声音，一层比一层薄
你背着一袋月光上门，倒出雪白的米
消声匿迹，阁楼熟客不告而别
木头梯子在尘暗处拐弯
一枕好席，铺出桂花十里，雨后散香
走到哪里就认识，沙井的一只土鸡
把一些凤凰带进小区，还有几只流莺
保安假装没看见，晓风残月，租一所地下室
露头的时候，都是亲戚
2017年10月13日
上师
一夜乱梦，把枕头都要拆了，门外破絮在飞
秋风不会放过一根枯草，你会怜惜谁
西院建房，东厂打架，拨冗不过来时间
会友的事往后推。一把钝斧把马匹劈成两截
满地银两，在打听失主的下落
你翻墙去古代，东京的樱花如雪，埋没了足迹
武士的肠子捆住了道路
公安队伍里出了叛徒，锄奸队在南城集合
溥杰的字藏着浮华，一路暗算流水
东风西下，你备足旅游的盘缠
也不过是风景的过客，跟美女决斗
绝对捞不到好处，既双肾受损
又被枪法蹦瞎了两眼，燕子饮水，风水轮流转
沙井旺族，首推北房桂花，秘香袭人
放倒多少南船北马，你还要去打家劫舍
不如坐禅，不如饮茶，吃斋念佛
把一裤裆的风流债，都平息掉，立马是上师
2017年10月15日
田园诗
在城里开垦，围起一块山水，种一棵小菜
就有女神光临，五彩的云气，笼罩她全身
山顶停放着马车，交警开始午餐
把楼盘再抬高一些，我还可以开梯田
拖拉机从霞光上走过，耕出许多彩虹
粮站满了，堆着一囤囤的睌霞，既能出口国外
又能运到京城，故宫也能吃上摩天楼顶的云气
我还增加了一道果品，西山打雷，沙井下雨
大街小巷遍落药丸，消化掉二型糖尿病
吃好，牙就种得结实，腰板也过硬
我每天耕云种月，使锄头镇纸
将田园一层一层砌上高楼，又浇上水泥
就是惟恐粮草不善，生活无法推销
还在字里行间撒肥来着，秋天便有了着落
一把麦片，也能出让个好价，衣食无忧
雪天就足以在被窝里猫冬，哪也不去旅游
就把枕头当首都，故国风物，以梦压惊
2017年10月21日
捉鸭记
街头捉鸭，一把羽毛转眼不见了
你还穿着外套转悠，天虹购物将皮鞋对折
一脚把纸鸢踢到楼下，又踩着缝纫机上天
到西山看云，进万寿宫拜许真君，事就妥了
少年天涯，敦煌壁画，都是越来越旧
你还细述破箱里藏的貂裘，也新不到哪去
板栗爆炒了半边街，还不住手
一江横秋，滕王阁上有人摆酒，有人打赌
输掉了全身行头，只剩裤衩打道回府
草滩上的鸭毛褪尽了食堂的味道
又预算了加餐的开支，单等一根扁担冒芽
你在七楼抱着鸭翅飞了半天，还在躺椅上瘫着
我到瓦子角溜弯，刚好路过王府井
满街闲人，哪里读得明白老夫的闲文
还去学唐诗，胡吹瞎侃，一点鸭毛本事
楞要摆谱，休怪师父尚留着丁点压枕私技
专训服那些刁蛮角色，打不乖的大路货
去岁养鸭专业户，已加盟候记连锁
摇身一变成了美食老板，摆弄一锅老鸭汤
喷鲜的下水，放倒了许多头领，丫是一个
2017年10月22日
隐者
遁隐的再深，也会被酒香诱出来
一生一世之功，面临放弃的危险，又一头
扎进后山，觉得还不够狠，又往云堆里钻
还是没办法，肉身太重，色心不稳
不知如何安放才妥，挥剑不忍自宫，还是闲着
左右一摇晃起来，就露了腚，便蹬散柴门
既想去万达，又要履红尘，不撒一把银子
还收不住此身，窗户仍是老风景
破书爬满了皱纹，翻出一袋米粉，还是家乡味
撒点胡椒，又要掉泪，父母双亲都老了
你还在山顶发呆，数落尘世，自己也是土堆
捧起来的，能高过八宝山吗
打马过江州，下了牯岭，又做回一个旧人
桃花源里的二先生跟别人分享老婆的裤裆
一个在古代，一个在京东，坐高铁就到了
你也别再三推让，担待一回算一回
否则无人待见，除了秋风，没谁把你当大隐
2017年10月25日
晚岁
我要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不辜负父母恩情
我要像个朴拙的乡下人，回到久别的故园
修补篱笆，扎牢院门，不让疾病乘虚而入
我要大喝一声，将它腰斩于屋前
拎其狗头，宣誓于世，吾与邪恶不两立
我须好好活，不求做官发财，浪获空名
离鸟事远一些，恕不应酬，尽量活得简单，
钱少就少吧，名淡就由此而淡下去
位低，头是不能低的，没有商榷余地
老夫一把岁数，再低下身，腰椎也不合作的
活着而不慕富贵，就轻松多了，仅剩的小病
也是养身之道，恕我无能，不能帮上甚忙
一穷二白的身家，也没钱可捐，不能充慷慨
来往的朋友，也无力款待，多包涵吧
所欠情义，只能还之以情义，变现于丹青
闲下所务的，无非诗文，算是睌岁的安顿
所余年头，好好孝敬双亲，善待儿孙
能走一个地方，算一个地方，世界也就大了
我笨拙地周旋于这个世界，已无大志
只想慢下来，再稍缓慢一些，虚度此生
2017年10月28日
自况
一具这样的半百之躯，极不均称
纯属糙爷类，拙也藏不住了，吃糙米，写糙诗
无关英武，如废黜的主君，身兼七种疾病
颓败，塌陷，雄风不再的大旗，正趋下降
碉堡可能被攻克，坚守的是时间
胜负终将摧毁，得意者在城上扬起短暂的马鞭
军火走私于别处，上门的色欲也无力打劫
病藏体内，出卖给对手的兵匕
跟咱一块玩，没啥可怕的，诸般宿疾
不具备与吾为敌资格，老夫不屑
击剑，撩掌，踢腿，隔山打牛，燕子翻身
生前把功课做足，事后荣辱又何必多虑
下手不必自怜，无非一副残身
留一掌绝杀，好歹得把败类搞完了事
闲下坐看晚山，门口的老电动，一身毛病
仍能载着一个病人，风驰电掣在高楼峡谷之间
穿行，我感觉再好不过了
2017年10月30日
宽恕帖
我总是活得累，为旁人操些闲心，怕旱雷
砸到幼苗，闪电劈着好人，子弹走火儿
射中了神枪手，南瓜结上了葡萄的藤
我徒有虚名，既调不动一辆板车，运送伤员
也盘不下半间客栈，接待各路好汉
只能搬动孬句，胡乱对付无端涌现的歪念
借助些古人的名头，当自个的桂冠，
得先摸一摸脑壳，是否合适，千万别被压碎
我有勇气公布我无知，却不会
公开贫困。虚荣的遮羞布始终套在脸上
一半是猴子屁股，一半是耻辱，偌大的沙井
把狗溜好了，就寢食得安，我放逐秋声
将午夜的咽哽吞回去，好似重新做人
我怀揣胃病，到前湖赴宴，小吐过半
有负于庄主盛请，只有向酒瓶请罪
宽恕我，你须宽恕一副病身，却要置病于死地
你要宽恕老汉的无礼，将忿怒压到杯底
下回你的宴席上就会坐着孔子，及三千弟子
2017年10月31日
秋天的午后
天很蓝，像个穿蓝布工作服的神
坐在对面的高处，刷屋顶，偶尔朝下张望
几个老头，在院墙下打扑克，这个说，吊主!
那个意气轩昂:一对尖!神在一旁插嘴:错了。
老头眨眨小眼睛，埋怨道:观牌插话，非君子
院内阳光还剩几根，神想把它栓到椅子上
老头起身上厕所，把椅子绊翻，神一跟头
栽下地来，半边屁股像是摔碎了
2017年10月31日
交代
老夫不欠别人钱财，只欠你一段情
其他都是身外物，惟有你是放不下的
除了写字作画，什么都不是负担，
放眼四望，老夫谁也不屑，却是绕不开你的
孤独了，寂寞了，就用想你来解闷
这比喝酒抽烟有效，还省钱，你别笑我抠门
别的还真没什么
惟写性情诗，给吾性情人，你读到也就读到了
没读到也写给你了，怎样都是个交代
2017年11月14日
来源：江西程维-新浪博客
供稿：北京城市未来文化艺术中心
